林间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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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人贩子卖回了老家,买家是我二叔

刚考上大学的我被拐卖了。

买家是我二叔。

他一看到我的脸,怒吼一句“王八蛋”,就伙同亲朋好友把人贩子揍了一顿。

毕竟,我是山里唯一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。

1

我妈是被拐卖到这座山里来的。

那时她才16岁,就被迫和我爸同房。

一年后她怀孕了,姑婆摸着她的大肚子,一语成谶:“这是个女娃娃嘞。”

全家人顿时没了兴致,奶奶卒了一口,骂骂咧咧:“晦气玩意儿!”

姑婆是村子里的接生婆,也是爸爸的姑姑,从业几十年,一双眼睛比医院里的B超机都要准。

她说我妈肚子里的是个女娃娃,里面就绝不可能是个带把儿的。

“要不还是打了吧,现在新政策只能生一胎。”奶奶一边嗑着瓜子,一边问爷爷。

爷爷骂出声:“头胎你都不要,后面的孩子也留不住的,再说了,农村户头头胎是女孩,不是还能再生一个吗?”

奶奶没了脾气,嘟囔了一句:“赔钱货!”

得益于这个头胎不能打的习俗,我侥幸活了下来。

于是我妈干活干到怀胎九月,在凛凛寒冬中发动了。

我出生的时候,奶奶还在村头的杂货铺里打麻将,有人兴冲冲的去给她报喜:“刘金凤,你媳妇生了!”

早就知道是个孙女的奶奶还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:“带把吗?”

她还是希望会是个孙子。

报信的人显得有些幸灾乐祸:“怎么你连你家的大姑姐都信不过了?都说了是女娃,哪里还会出错?”

奶奶又一屁股的坐了下去。

隔壁邻居家的媳妇跟我妈差不多同时怀孕,这会儿已经生了个女儿,老太太眼巴巴的凑到我家门前问:“生的男娃还是女娃?”

我爸是个憨厚老实的人,回答:“女孩。”

老太太不信,非要往里闯:“让我看看!”

得到我果真是个女孩儿的事实,才心满意足,仿佛没有落后一局的离开了。

她走的时候,正巧碰上了,打完麻将回来的奶奶。

老太太一脸的笑意,瞬间激怒了奶奶,叫奶奶把她给骂了一顿。

姑婆给我妈接完生以后,收下了红包,简单叮嘱几句就回家去了。

而我妈,生我不到三天就下地干活了。

奶奶却还在骂:“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有什么用?亏当时还花了5000块把你买回来,果然真是便宜没好货!”

我妈身子颤抖了抖,终究是不敢回话。

最开始她不会说村子里的方言,但是在这边住久了,该听懂的都能听懂,必要的时候也会说上那么几句,但是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言不发。

这个村子里,多的是被买来的女人。

一群人围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总感叹:“还是娇娇命好,嫁了个好人家,不像我们,男人不知道疼人。”

我妈一言不发。

有人搭腔:“可不是吗?你看那王大喜长得多周正?人也老实,娇娇,你真有福。”

看不惯的人也有,冷笑一声:“有福的女人生个赔钱货?你看她好日子到不了头的!”

我妈舀了一盆水给她从头泼到脚,尖锐道:“赔钱货?我赔你爹的钱!他妈的嘴巴再不干不净老娘弄死你信不信?”

寒冬腊月,尖酸刻薄的女人冻得直打哆嗦,但是她欺软怕硬贯了,见我妈这样发疯也只能一边跑一边骂她:“你这样的女人要不是被卖到这里来一辈子嫁不出去!”

我妈一个棒槌砸在了女人身后:“我嫁给你爷爷让你当孙子!什么晦气东西?”

2

被欺负的女人告状告到奶奶那里。

妈妈被关到了柴房里。

爸爸求情:“妈!孩子才那么小,你不给她吃东西怎么有奶水喂娃?”

奶奶冷漠:“一个女娃娃饿死了就饿死了,你家媳妇现在在外面还敢打人了,真是时间久了惯着她了!”

爸爸没办法,只能拿着被子跟妈妈一起住着。

他道歉:“对不起。”

我妈不说话,我爸就从身上掏出一个温热的包子来:“娇,你吃点吧。”

我妈抿唇转头。

我爸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

妈妈在柴房两天不吃不喝,奶奶才不耐烦了闯进柴房,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张嘴,然后将滚烫的米汤灌进妈妈的喉咙里。

“一个贱蹄子还装什么清高?到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,想不吃饭,想死是吧?门都没有!”

她心疼的不是妈妈,不是可能逝去的人命,而是买我妈时花的五千块钱。

而不停咳嗽的女人却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反驳。

春天来了,我也有了正式的名字。

王婷,女停,不要再生女孩了的意思。

我断奶以后,爸爸会带着妈妈去镇上打工。

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觉得,买来一个女人,驯化两三年,等生下了孩子,就不怕她逃走了。

孩子是女人的枷锁。

他们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十块钱的奶粉,抱着我教我说话。

母亲用她那烫坏了的嗓子轻哼着陌生的曲调。

哀怨悠长。

五岁的时候,妈妈又怀孕了。

奶奶顿时喜笑颜开:“一回女二回男,这回保准是个大孙子!”

她拉着姑婆,塞了200块钱:“大姐,这回你再看看是男娃还是女娃?”

姑婆一边把200块钱塞进自己的兜里,一边翻了个白眼:“这才刚摸出脉,都没显怀呢,你真当我火眼金睛啊?”

奶奶这才冷静下来,尴尬的笑了笑:“你说的对,你说的对,等显怀了再来看看……”

姑婆敷衍道:“一定。”

姑婆的一定,没有兑现。

这是个寒冷的冬天,姑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,没有熬过去。

她的死讯传来的时候,奶奶一个劲的拍大腿。

“怎么在这么个关键时候死了哟!拿了我的钱,还没办事呢,你说这叫什么事?”

爷爷浑浊的眸中还带着泪花,一听这话气的不行:“你说的什么话,那是我亲姐!人家帮衬了我们多少,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?你有没有点良心啊?”

奶奶的脾气暴、性子烈,一般情况下,爷爷都不会说她什么,可是这次她做的实在是过分。

奶奶自知理亏,转过头看到扒在妈妈肚皮上的我,怒火转移,劈头盖脸的骂道:“你个死丫头片子,离你妈远点!压到肚子里的弟弟看老娘不弄死你!”

我哭了出来。

正在整理行李的爸爸听见我的哭声,从房里出来看见此情此景,埋怨的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:“妈!你朝一个孩子撒什么气?”

这还得了?

平常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丈夫和儿子,竟然一个个的都跟她唱反调,奶奶一拍大腿就嚎啕大哭:“你们王家真不是个东西啊,嫁到你们家来我就是个外人是吧,都合伙欺负我一个女人嘞!”

奶奶和妈妈不一样,她的娘家就在本村,一个两个也都是泼辣的主,我爸不想把事情闹大,只能无奈的去哄她。

我妈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,看到这般场景,只是冷哼一声,抱着我走进了里屋。

3

随着我妈的肚子越来越大,爸爸自己一个人出去打工了,把妈妈留在了家里。

奶奶似乎是深信,这一胎一定会生个儿子。

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偏方,樟树叶烧成了灰用水化开了,给我妈灌下。

她说樟和璋同音,以前生下的男孩,那就叫弄璋之喜,樟树叶的灰喝多了,就算是个女孩儿,也能长出个把来。

除此之外,什么老鸡汤,什么橘子苹果之类的,都是紧着我妈先吃。

乱七八糟的东西,我妈吃了不少,通常都是吃了就吐了,奶奶看着这些吐出来的东西心疼的不得了,但还是嘴硬道:“吐了好,吐了好,说明肚子里的娃娃在闹脾气嘞!”

转头就放小鸡出来,把那些东西收拾干净。

邻居家的老太太长的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,他自己家还没有生儿子出来,每每看着我妈的肚子的时候,眼里都闪着异样的光。

她问我:“细咩,你看看你妈妈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呀?”

我警惕的看着她,往后退了退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怎么会不知道呢?你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用刀子把你妈的肚皮割开,看看宝宝有没有小鸡鸡不就知道了吗?有小鸡鸡的就是弟弟,没有小鸡鸡的就是妹妹。”老太太一边说着这话,一边从我们家门口的柴火堆上抽了两根柴。

在旁边晒太阳的我妈动了。

她抄起一根竹竿子,往老太太的身上砸:“你个老不死的,嘴怎么那么贱呢你?怎么想知道你头圆不圆老娘还要割下来当足球踢几脚试试?”

老太太哀嚎几声,大喊奶奶:“刘金凤,你家媳妇又发疯了,你还不出来管管?”

正在做饭的奶奶围着围裙就出来了,我妈先开口:“妈!这老太太又偷咱家柴火!”

老太太手脚不干净不是一次两次了,奶奶生平最恨的就是两种人,一种是占她小便宜的,一种是不让她占小便宜的。

听见这话,理智全无:“砍脑壳的,没柴烧就去山上砍!再偷我的东西晚上摸去你家一把烧了!”

老太太不敌,骂骂咧咧进了家门。

见状,奶奶解气的笑了笑,转头看了一眼我妈,冷冷的说道:“进来帮忙,今天老二带媳妇回家!”

二叔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,早前说在外面找了个媳妇,连家都不回。

这次回来是因为二婶怀了孕,在外面不方便。

妈妈把我放在门口的椅子上,跟着进去了。

冬天很冷,但是太阳照在了我的身上,暖烘烘的。

我轻轻的唱着妈妈教给我的歌谣。

一直到二叔带着他的老婆回来。

二婶是个很漂亮的女人,又高又瘦,头发是黄色的,没有扎起来,奶奶说过不扎头发的女人都是疯子,不像话。

我有点担心,迎上前去递给她一个彩色大皮筋:“二婶,给你。”

二婶被我逗笑了,微微弯腰,接过了皮筋:“谢谢宝宝呀,不过我有皮筋哦。”

她这样说着,又把皮筋塞进了我的口袋里。

然后跟着二叔说说笑笑的走进了门。

奶奶对待二婶是无比的热情,跟对我妈的态度完全不一样。

毕竟二婶跟我二叔在一起的时候,二叔没有花一分钱。

4

她的肚子比我妈的更大,应该会比我妈更先生出来,不知道里面的是我堂弟还是我堂妹,如果是堂弟的话,奶奶应该会很高兴吧?

吃饭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肚子想。

二婶也没把一个孩子的目光放在眼里。

奶奶问:“听说外面医院有机子,可以看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,英子你去看过了没有?”

二婶不懂方言,二叔就给她翻译。

但是二叔说的跟奶奶说的又不太一样:“妈问我们在医院看过产检没有。”

二婶说:“看过了,孩子很健康。”

二叔转述:“是个男娃。”

奶奶顿时乐的合不拢嘴,一个劲的要给二婶盛鸡汤。

好奇怪啊,明明他们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,但是好像都很高兴,我疑惑的看着二叔,又看着在灶门口坐着安静吃饭的妈妈,想着大人都不说话,那我也没必要说了。

小孩子乱说话,会挨打。

二婶才看到坐在那里的妈妈,于是问我二叔:“大嫂怎么坐在那里,不上桌吃饭吗?”

二叔答她:“灶里暖和。”

二婶就不问了。

其实在二婶过来之前,我妈是可以上桌吃饭的,但我妈毕竟是买来的,现在不让买女人了,奶奶怕她跟外地来的二婶说什么,提前叮嘱了妈妈,不许跟二婶说话。

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让她上桌,并且全程关注着妈妈的一举一动。

吃过饭以后,二叔把二婶带到村头的小卖部去玩,平常没事的时候,很多人都在那边闲坐聊天。

奶奶就趁着这个空档收拾碗筷,跟妈妈一起洗碗的时候告诉她:“老二媳妇回来了,家里没那么多地方住人,我打过招呼了,翠芳刚死,她那房空着,你过去住一段时间。”

翠芳就是我姑婆。

哪有老人刚死,娘家大着肚子的侄媳妇就眼巴巴的住过去的?也真是不嫌晦气。

我妈敢在外面发疯,却不敢对奶奶怎么样,因为奶奶是个心狠的,还有家里人帮衬。

于是妈妈就带着我住到了姑婆家。

到别人家做客,反倒落了个清净,毕竟在家里经常被奶奶的大嗓门呼来喝去的,我也觉得厌烦。

妈妈安心养胎,教我普通话,教我认一些简单的字,表叔表婶看的眼馋,把自家儿子也推过来:“姐,你也顺便教教小强呗?”

我妈也没拒绝,让表哥拿着作业跟我一起学。

表婶没忍住,四下看了看,没有外人,低声对我妈说道:“姐,我妈死前说了,你这胎还是个姑娘!”

我妈顿了顿,随即不在意道:“无所谓。”

表婶哀叹:“算了,我又能比你好到哪里去呢?总是要在这过一辈子的。”

我妈说:“我想回家。”

表婶吓了一跳,转头看见自己男人在对面地里种菜,压低了声音:“姐,算我求你了,以后别再说这话了,这不现实也就算了,指不定被人听见了还要挨打!”

我妈又不说话了。

表婶也不敢刺激我妈,拿着工具出门了。

我问:“妈妈,奶奶对你一点都不好,你为什么想回家?”

妈说:“那是你家,不是我家。”

我也不说话了。

因为直觉再问下去会很危险。

5

二婶生了,是个弟弟。

爷爷抱着堂弟喜笑颜开,给来恭喜的人都发了喜糖。

二叔人逢喜事精神爽,看见一个人就说我老婆给我生了大胖小子。

爸爸也因为妈妈要生了,提前请假回来,这会儿正在房里陪着妈妈。

我觉得无聊的很,四下一看,竟然没看见奶奶。

明明刚才还在这呢,难不成是又出去打麻将去了?

我摸了摸脑袋,还是决定去找她。

妈妈躺在床上起不来,不去把奶奶找回来,谁来做午饭啊?

我一路小跑去村头,路过茅厕的时候听见了说话声。

“我跟你说,虽然翠芳死了,但是你家大儿媳妇这个肚子一看又是个女儿。”

“你还别说,我也觉得像,这死畜牲,要是敢再给我生个赔钱货,我就直接摔死她!”

是那讨厌老太太和奶奶的声音!

我悄悄的从背后绕过去,两个人就坐在茅厕后面的树根上你一言我一语。

老太太说:“现在是新社会了,你直接摔死人,小心被抓走。”

奶奶很不屑:“村里哪会管这破事?”

老太太劝她:“你怎么就知道?村里有几个年轻人出去闯荡了几年,回来之后邪的很,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,还叫别人别买老婆,你说这不是要断人香火吗?”

奶奶气愤:“还有这回事,我家两个儿子就从来不会不听我的话。”

老太太把话搬回正题:“要我说啊,这胎要还是个女儿,你就偷偷的把那赔钱货给淹死,再说是她妈害的,把她妈赶出去,再给你家老大找个会生儿子的媳妇不行吗?”

奶奶犹豫片刻:“现在再买个女人价格比以前涨了好多,划不来。”

老太太拍拍屁股站了起来:“买什么呀,叫你家老大学老二出去骗一个回来啊,哎呀,我不跟你说了,先走了。”

“晓得了晓得了,先看看是男是女吧,反正女娃娃不能留了。”

老太太走了,奶奶进了厕所。

她撒尿的声音传出来,我也走了出来。

站到了茅坑旁。

她们说的话都听见了,也都听懂了。

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妹妹,奶奶打算杀了她,或许会把我和妈妈赶出门。

电视上说,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。

奶奶出来看见我时,吓了一跳,发现是我走上前抡起巴掌就要打我:“吓死我了,你个小贱蹄子,站在这做什么?”

我直勾勾地看着她,一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,我用尽全力把她推下了茅坑。

“哎——”她一声惊呼,噗通一声落进了粪坑里。

不等她叫出来,我一把推翻了本来立在一旁的盖子。

厚重的木盖子隔断了奶奶的咒骂声。

我落下泪来,跑回了家。

小孩被打是常有的事,看见我这般模样谁也不奇怪。

我回到家的时候,我妈已经破了羊水了。

除了房里有几个年纪大点有经验的婆子,剩下来凑热闹的人都在院子里嗑瓜子聊天。

我爸站在外面一脸的急切,看见我时才问:“你奶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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